事实证明，喝了酒之后矮人工匠威尔斯大叔并不是结巴。
相反，我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和我老爹的一边碰杯一边高喊：
“摩根老爷您真是仗义，俺可是半年！整整半年都没沾过酒了！今后老爷您说东俺绝不向西，老爷您就是放屁俺闻着都是香的！”
“哈哈哈哈，喝！来喝！看看谁先趴下！”
“哈哈哈老爷您可说笑了，俺们矮人可都是天生的酒桶啊！”
“来！再来一轮！”
“喝！喝！喝！”
不光是白痴老爹和那个矮人的大嗓门，还有一大群下了班的城防军也跑到酒馆里索要老爹的签名顺便围观二人拼酒起哄。
至于说我，现在正在二楼的旅馆房间里炖猫汤。
哦不对，是给土豆洗澡。
照理来说奴隶身上总归要像是母亲一样佩戴点什么道具或者和矮人威利斯一样直接把奴役符文用刺青印在皮肤上。
但土豆身上啥都没有，毕竟她这么小又这么弱，实在是不值得额外费太多功夫。
当然这对我来说也不是啥大问题。
我左手制作出水球，右手托着火焰将水球加热后解除魔力输送，让温热的大水球正好落在大木盆里的土豆头顶。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以后，我又让她转过身去用毛巾沾着热水把她的后背擦洗干净。
最后拉着她从盆子里出来用拧干的毛巾把她全身擦拭干净。
我上辈子家里也养过一只黑猫，金色的眼睛和土豆很像。
土豆在我为她擦干头发时嗓子里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还会抱着我的膝盖把头往我怀里蹭。
像啊，很像啊。不管怎么看都和我上辈子养的咪咪一样啊。
顺带一提，为她擦干尾巴的时候她发出了“嗷呜”的一声大叫，然后抱着自己的尾巴满脸通红的盯着我看了半天。
过了一会又主动把尾巴伸过来让我擦了，还挺好玩的。
全身水分用毛巾吸干之后，我又将风和火魔法进行融合制造出热风为她吹干全身的毛发。
土豆的头发很柔顺且丝滑，摸头的手感很不错。
耳朵也软软的，把手隔空放在她头顶时还会放平变成所谓的飞机耳，很好玩。
至于说手则是外形和人类相似的手掌，脚掌也是。
不过指甲是尖的，兴奋或者紧张的时候还会伸长，不知道是啥生理结构。
鉴于不知道老爹和矮人还要拼酒到几点，我让客房送来一只烧鸡自己吃了一根鸡腿，把剩下的部分都丢给土豆之后就先上了床。
背后传来了嚼碎骨头的声音，当我回头看去时只看到土豆盘腿坐在地上一脸心满意足的揉着肚子，毛茸茸的黑色长尾巴左右摇晃着在地板上扫过来扫过去，显然很是满意。
“把手和嘴擦干净再上床。”
“嗯嗯！”
用我刚刚给她擦拭身体的湿毛巾胡乱擦了几把之后，土豆瘦骨嶙峋的身子就以极为诡异的敏捷动作爬上床钻进了我的被窝里。
可惜了，伸手只能摸到胸前的肋骨排，硬邦邦的完全没有手感，还有股烧鸡味。
下次让她吃完饭之后再洗澡才行，今晚就先抱着土豆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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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两个星期之后，当初瘦骨嶙峋的土豆已经被我妈一天三顿喂胖了不少，身体开始有肉了。
而矮人威尔斯也基本融入了村民当中，靠的是帮村民们修房子补屋顶之类的手艺活。
当老爹把三岁多的我领到威尔斯面前为他介绍真正的项目甲方时，上了年纪的老矮人是拒绝的。
他表示就算自己活了一百多年过去了大半辈子见识过贵族老爷们各种各样的恶趣味，但身为工匠的尊严不允许他陪着小孩子瞎胡闹。
然而当我拿出优化完善一整个冬天的图纸是，威尔斯的目光呆滞了。
他如获至宝一样捧着这份图纸上看下看左看又看，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清晰明确的需求单，不仅是尺寸结构就连用料和成本预估都包含在内，而过去这些复杂的工作往往都需要施工者自行计算之后再和甲方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再从甲方克扣的预算里琢磨一下哪里能缩水一点才能把施工项目完成。
然而，在我告诉威尔斯这个神奇的图纸其实是用来装大粪的池子时，他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
短短十分钟内，老矮人的心境就坐完了一整套过山车。
但不管再怎么沮丧，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干活的。
化粪池预计修建三个，而联通公厕与河流的管道也早就由母亲用地属性魔法将土石凝聚成形制作完毕，只需要威尔斯领着村民们挖好坑把管道埋设进地下再把土填上就好。
当一切施工完成，海量的大粪通过从公厕方向涌入池子内时，我不禁感到洋洋得意起来。
如果眼下正在玩一款模拟经营游戏，那么我想必一定获得了“铺设下水道系统，居民饮水安全指数＋3”的成就。
过去一年积累的粪水一直储存在公厕下方的土坑里，不仅味道呛人长此以往还会导致粪水渗透土壤进一步污染地下水，让全村人一起捞井里的粑粑汤喝。
而现在，排泄物可以顺着管道直接被送进公厕下方密封性良好的化粪池，而发酵之后的粪便与杂草碎叶搅拌之后就会成为绝佳的肥料，发酵产生的沼气也能用来烧热水，经过三级沉淀后的过滤水也可以相对放心的排入河流，不必担心污染河流导致本村与下游居民们遭罪。
看着马桶里被水流冲走的第一坨粑粑，威利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柯林斯少爷，俺要向您表达歉意。”
“嗯？”
老矮人在我面前微微低头，说道：
“最初我还以为您是在消遣俺这个老头子，但这一个月来不管您的态度还是村里的大家，在对待粪便的态度都无比严肃认真。”
“嗯哼。”
“在完成这件作品之后，我作为工匠困扰了数十年的瓶颈也终于解开了。”
“啊？什么瓶颈？”
“您看这间厕所，虽然看起来结构无比简单，不论下方的马桶还是上方的水箱，还有埋设在地下的管道还有化粪池，每一个部件的组成都有其自身的作用，最终构建成为一个完美的整体。”
老矮人的面容表情有些陶醉，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在我看来这就是普通的厕所应该有的样子啊？”
“对啊！您说的太对了！厕所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它既不华美用料也不高贵，但就是能够将大粪送入化粪池变成有用的肥料，把干净的环境留给居民，这难道不是完美的造物吗？”
“额……这么一想确实没错。”
“柯林斯少爷，俺过去为了精进自己的技巧曾经走过无数的弯路。曾经迷信技艺无法更进一步是因为没有更高品质的原材料，于是散尽财产搜集各种白银，黄金，精金，秘银，直到最高级别的奥利哈刚……然而最后依旧不能做出满意的作品，俺也因为欠下一屁股债沦为了奴隶，这是俺这个老头子以来大半辈子最大的错误。”
“项目成本把控很关键，杠杆一时爽，爆仓火葬场啊大爷。”
“是的是的，您是如此睿智，真后悔不能早点遇见您，过去几十年简直都白白忙活了！”
“后来呢？”
“后来啊，俺成为奴隶以后大半年既没有酒喝，也没有活可以干，每天就闷着头思考俺到底错在哪里，直到今天做完这间厕所才明白，俺过去只是在盲目的追求高品质材料却忽视了它们自身的特性与那个啥……应用场景！这可真是个好词！如今的俺就算手头只有白钢，也有自信能做出不输给高级材料的好武器了！”
矮人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些第一次干出成果在我面前邀功请赏的项目主管。
然而此刻的我感到自己漏听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等一下威尔斯大爷，你刚刚说了什么？”
“啊？用白钢……”
“再往前！”
“厕所……”
“不对，再往前……”
“成为奴隶之后俺没有酒喝也没事可干……”
“对对对，就是这部分！你是说你成为奴隶之后就啥也没做过？每天干巴巴等着被卖出去？”
“是啊。”
“为什么啊！”
“啊？什么为什么？”
“我是说，像是你这样有技能的劳动者因为成为了奴隶就长时间没有工作？只能白白吃干饭？这简直就是对劳动力的巨大浪费！”
“可是，被需要俺技能的客人买到之前不就是没事可做吗？偶尔会帮那个福克斯修笼子算不算？”
“我说的根本不是这回事！威尔斯大爷，接下来我问你答，一个细节也不能放过。”
“少爷您问便是，老头子俺有啥说啥。”
“第一，在成为奴隶之后脱离生产这种事是你自己的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还算是普遍吧，俺基本上只能做些修笼子做镣铐打铁链之类的简单活计，根本算不上是工作。其他的也差不多，有个手艺不错的裁缝女孩缝了一个多月的麻布。”
“那个女孩呢？她现在还在福克斯的商店吗？”
“不在了，早就卖掉了。”
“因为有人需要裁缝？”
“不是，因为她姿色不错，被妓院买去当性奴了。”
“妈的……”
我实在是难以压抑怒火，拳头也攥紧了。
一旁的矮人大爷似乎有些紧张，劝解道：
“少爷，您息怒啊……这年头这个世道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看起来威尔斯以为我是因为同情那名少女的悲惨境遇才会恼火，开啥玩笑呢！
被当成性奴遭遇何种的对待这种事怎样都好，最让我恼火的是因为一个熟练技术工人的技能不仅没有得到发挥，反而还平白无故的浪费了！
奴隶制果然是腐朽封建的制度，把拥有某一种熟练技能的劳动者强行剥离他们应在的工作岗位，然后强行交给他们不擅长甚至根本做不来的工作，前者损失了一名熟练工人，而后者则会被强塞进来的不胜任者拖慢生产效率，这样一来对经济生产来说可是双倍的损失。
随后我就这样拽着威尔斯问了一下午，直到被我妈抓着领子拎回家吃晚饭为止。
至于说谈话后期威尔斯提到村民们打算集资为我制作雕像的事情被老妈强行打断没有来得及细问，或者说这种小事我本来就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十几年以后，没能及时阻止威尔斯成为了我一生中最为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
-未完待续-
《汉诺威王国人物志 威尔斯.铁锤篇》
威尔斯.铁锤是一名技艺精湛的矮人工匠，然而他真正载入历史的成就是在成为奴隶之后主导了东方新兴大都市柯林斯城的全局建设工作。
曾经有人采访威尔斯为何能够主导建设一座如此宏伟且现代化的同时又维持了舒适和宜居的城市，威尔斯都会回答：
“坐在纯金马桶上拉屎并不会比陶瓷马桶更爽快，所以要建造城市就应该先从厕所开始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