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五岁了。
三岁时,这座没有名字的小村庄里建成了第一座使用完善排水系统和三级沉淀过滤池的公共厕所,在我亲爱的白痴老爹村长的提议下,这种干净又卫生的新式厕所被命名为柯林斯厕所。
我的名字在异世界第一次声名远扬就是被用来给厕所命名,真是太棒了(棒读)。
两年时间,一座人口刚刚三位数的边境村庄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答案是惊人的。
如今的村庄已经不能被称作小村庄,叫做大型聚落更合适一些。
人口方面,现在已经攀升至五百人左右。
两年内翻五倍自然不可能纯靠自然繁殖,毕竟小孩也不是地里种出来的。
人口增长主要来源于两方面,分别是购买奴隶与吸纳流民。
前者是老爹根据我的提出的需求针对性前往附近城市的奴隶商店进行挑选,老爹尽管嘴笨人傻但不愧是在社会低层摸爬滚打的马夫出身,总能以便宜的价格入手合适的人才,是个当hr的好料子。
至于说流民,这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
在我三岁那年的秋季,王国东北部地带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
患者发病症状极为恐怖,中午还在一起吃饭的家人到了下午就开始上吐下泻,排泄物清空了还会不断的排出肮脏的臭水直到整个人脱水而死,皮肤枯萎眼眶凹陷,全身都变成可怖的灰色,最终在痛苦的挣扎和抽搐中死去。
从发病到死亡,甚至不超过普通家庭午饭到晚饭的时间。
大量的平民因为这种恐怖的烈性疾病死亡,而数量稀少的光属性术士都被贵族们占有,但这也无济于事。
就算暂时使用光属性术法缓解病人的症状,患者依旧无法正常进食或排泄,其结果反而是将普通百姓只需要承受一天的痛苦活活拖延到三天之久,而当后来有光魔法师开始病死时,人们的信念彻底崩溃了。
瘟疫如同死神手中的镰刀一样划过整个汉诺威王国东北平原,平等的收割每一个生命。
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商贩还是士兵,任何种族任何身份在来去无踪的瘟疫面前都会瞬间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对于这种疫病的症状我无比熟悉,正是由细菌类微生物引发并且依靠粪口传播的霍乱。
光属性法术可以治愈伤痛与病症,其原理不过是将魔力转化成生命力注入患者的身体强制回血罢了。
面对微生物感染,这种行为就大有问题,注入的生命力不仅会被人体吸收,自然也会让患者体内的微生物变得龙精虎猛,一旦治愈停止就会开始更加激烈的搞事。
光属性法师在为病人治疗开放性伤口之前都会先对伤口进行清洗,如果感染化脓也要先切除死肉排出脓液后才能开始治疗。
可惜他们大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依靠经验论盲目的执行在无数次试错中最有效的操作,而如今面对突然爆发的瘟疫自然会束手无策。
至于说父亲管辖的村落,瘟疫什么的并不存在。
一方面,这座名字都没有的村庄地处偏远背部紧靠密林,再往北还有雪山天险 ,往来人烟本就稀少。
另一方面,尽管靠近河流但我们比沿岸的所有村庄都更接近上游,不存在水体污染的顾虑。
尽管如此,还是要求父亲做出了相应的对策,内容很简单,不过是九个字:
勤洗手,喝热水,做隔离。
下面我来一条条解释:
勤洗手,原因人和现代人都能理解。
在我用草木灰和植物油经过无数次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失败实验后总算找到了合适比例,成功制作出了肥皂并要求村民们必须在饭前便后使用肥皂洗手。
喝热水,将井水煮沸后杀灭里面所有的微生物,得益于沼气炉灶的建设和威尔斯根据我的要求加急赶制出的大锅,全村人都能喝上经过高温消毒的水。
至于说做隔离,这项最为复杂。
最初的村民们在完善厕所与排水加沉淀净化系统的加持下根本就没有出现患者,但随着瘟疫在其他地区肆虐,渐渐有些流民开始涌入这一带请求领主(我爹)的庇护。
对此,我安排村民们修建了有围栏和帐篷的隔离区,并要求所有新来的流民必须在隔离区内住满一周后才可以进入村内,期间还必须严格遵守勤洗手和喝热水的规定。
管理这些四散逃命的流民并不容易,其中更不乏一些曾经的贵族家族成员或者富商精英这种特权阶层,然而当他们变成流民时就成了极难伺候的刺头。
多亏了这帮不服从命令的傻逼,我也有幸见识到了过去战功显赫的老爹到底是如何杀人的。
在我看来,老爹握着长剑的右手摆动了一下那几个愣头青的脑袋就落到地上了,甚至还都保持着破口大骂的嚣张神情,显然是还没意识到自己被斩去了头颅。
之后一切就方便了许多,旧的流民会向新的流民讲述领主大人如何如何一剑砍死了三个人,而随着隔离区内一代又一代的流民交替入住,关于老爹杀人立威的说法也从三人变成了三十人,三百人,甚至上千人,以至于这些因为瘟疫背井离乡的难民们到了后期都坚信这里的领主是个杀人魔,森林里遍地都是难民们化作枯骨的尸体。
对此老爹的评价也很简单:
“我这么恐怖就让他们滚啊?!从哪来回哪去不好嘛?!”
很显然,他们并不打算走,相比于肉眼可见的巨汉领主,来去无踪的瘟疫显然更加恐怖。
恐惧来源于不可见的未知,但自从进入这片土地之后就几乎没有人出现发病症状,就算偶然有人发病也会被立刻带走进行救治,并且隔几天就生龙活虎回到营地里和大家讲述自己这几天喝了多少水的故事。
是的,霍乱病症的应对很简单,就是多喝净水,只不过夸张的情况下一天要给患者喝六升左右的水。
结果上讲,不少难民们都坚信这是一片被神赐福过的土地,唯一遗憾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残暴领主。
有一小部分妄想症精神病甚至还密谋拉拢早已“心怀不满”的原住民们一起推翻领主的残暴统治,结果这帮人还没付诸行动就被村里人们套上麻袋嗷嗷叫着用木棍和农具打断了腿,场面无比和谐友爱。
如果不是有十几名过去在法兰要塞担当边防军的士兵因为军营里也爆发了瘟疫干脆辞去军职跑来投奔老爹成为领主私兵,我其实真的担心过这样下去会闹成全村治安失控的场面。
这群大头兵们在融入本地村民后就自发成立了治安队,发现有人随地大小便打断作案工具,发现饭前便后不洗手打断作案工具,发现有人喝生水还是打断作案工具(指下巴)。
汉诺威王国是个武德充沛的国家,用拳脚交换彼此意见是民间自古以来的传统习俗。
但村子里唯一的光属性术士(我妈)可就给累坏了。
也多亏这些年来她都没有成功怀孕,这个世界似乎有某种叫做“强者诅咒”的存在,其中一条就是越强大的个体越难以产下子嗣的天然法则。
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民间传说,我选择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并且也为母亲突然怀孕的情况做了详细的预案规划,虽说到瘟疫结束都没用上。
这两年来我并没有闲着。
相反,我很忙,非常忙。
瘟疫肆虐极大的打击了天然人口密集的奴隶贸易,奴隶商人们都纷纷以几乎是白菜价将手中的奴隶尽快脱手。
原本要用十枚金币(相当于一个下级军官三个月的军饷)购买的威尔斯老大爷如今只要50银币(1金=100银,1银等于100铜)就能入手,就算是尚未遭遇瘟疫的城市里奴隶也是以白菜价疯狂甩卖,以至于我老爹不得不雇佣马车一次性清空一个奴隶商会库存拉回十几甚至几十人塞进隔离区,顺便收拾一顿那些嚷嚷着肯和奴隶同等待遇的傻逼玩意。
而我则要在结束隔离期之后统计所有人的姓名职业与技能专长并为他们安排合适的工作,除此之外我还会顺便询问他们在奴隶商会时是否有参与有建设性的劳动,结果超过九成的奴隶都直接了当的回答没有。
两年期间,我和威尔斯大爷学习锻造知识,向有狩猎能力的人学习打猎技巧和野外生存,猎物追踪,向擅长捕鱼垂钓的人学习捕鱼和水文观察,向擅长缝纫的那个曾经被当做性奴卖掉的女奴隶学习制衣,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是学习,不断的学习各种各样眼下有用或者将来肯定有用的技能。
如此迫切的原因我也很清楚,作为上辈子在互联网时代的现代人,有任何问题都能通过搜索引擎轻松找到答案,而当我转生到这个没有互联网的世界后习惯了庞大信息量的我就会因为身处环境信息密度过低陷入极大的恐慌,我姑且将自己的症状称为“信息真空恐慌症候群”,且并没有治疗的打算。
总之,我对任何知识都来者不拒,无非是眼下有用和将来有用的区别罢了。
学海无涯,但是一点也不苦。
村庄的各项职能也被我安排的明明白白,大致如下:
*前出情报收集与人才引进负责人:
摩根.道尔(我爹):人族,前王国精锐重骑士,现边境无名村村长(已经被亲儿子夺权架空了)。装备一台马车和一匹配合无间的老马,自带干粮与饮水游走于王国东北部各个主要都市低价收购有价值的奴隶顺便探查情报收拢流民进入自家领地。
*重工与基础设施建设:
威尔斯.铁锤:矮人奴隶,年龄超过一百岁的老工匠,金属加工和土木工程经验丰富。
*农业与粮食生产:
土豆:黑猫族兽人奴隶,极为擅长种植马铃薯。
*教育与医疗:
琳达.道尔(我妈):出身法皇国的高阶法师,名义上是领主的奴隶,实际身份更接近领主夫人。
*治安与武装巡逻:
克林特.韦恩(总算有个新面孔了吧?):人族,前法兰要塞边防军小队长,带领整队士兵共15人脱离军职后加入其偶像平民骑士摩根麾下成为领主私兵。擅长用拳头打断不服从命令者的下巴。
以上就是目前几个主要部门的负责人配置,真不是我任人唯亲,但眼下这些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说短时间内快速增长的人口所需粮食从哪里来?
这就要感谢土豆,还有马铃薯。
土豆是一只黑猫族的兽人奴隶猫娘,被老爹“买”来当宠物送给我时只有五岁,全身饿的皮包骨头。
好在一天三顿外加自己偶尔加餐的情况下土豆六岁我四岁时就已经变成了胖乎乎的大奶猫,身高比我高了整整一头,身体也开始出现女孩子应有的曲线,抱着睡觉的手感更好了。
兽人族发育比人类早,女性大概十岁时就会完全发育成熟,而且和人类存在生殖隔离。
因此像是土豆这样的漂亮兽人族女孩在王国大多会被当做最廉价的性奴使用,直到彻底废掉。
土豆是我的宠物,自然不会遭遇这种不幸。
除了用脸蹭我和被我摸头之外,土豆(我的猫)最大的爱好就是种植马铃薯(农作物)。
似乎就像是要对得起我给她起的名字一样,土豆(猫)在马铃薯(农作物)种植和加工这方面似乎有种神奇的天赋,第一年就搞出了马铃薯大丰收,到第二年瘟疫结束时,年近八岁的土豆靠着每天狂吃马铃薯长成了身段成熟性感的微胖型美女大猫,而仓库里也堆满了全村人外加隔壁难民营两年都吃不完的马铃薯块茎。
土豆饼,土豆汤,土豆泥,土豆丝,土豆叶……
除了土豆自己,全村人这两年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心。
但没有一个人饿死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家伙还在种土豆之余学会了识字和计算,尽管水准比我和老妈差太远但已经能轻松吊打我亲爱的棒槌老爹了。
老爹对此表示情绪稳定,然后又屁颠屁颠跑出去拉人进村,从一开始一车一车的拉人进村到后来干脆每次出发前在车上装满熟土豆一路上见人就送,回来时车上坐满老弱妇孺后面还跟着长长的难民队伍,疯狂给我的统计工作上强度。
当我五岁秋季即将迎来生日时,父亲终于没有再带回新的难民,而是带回了各大城市中瘟疫基本消失的喜讯。
而此时此刻村庄里加上难民营实际上已经聚集了超过一千二百人,相比于两年之前的一百多人,村庄人口在两年内翻了四倍,最高峰时期更是吃下了超出设计容量十倍的人口。两年以来无一人因为疾病死亡,更无一人饿死,唯一的代价就是第二年所有的田地几乎都种满了马铃薯。
不论前世今生,这种级别的成就都堪称英雄壮举,更何况还是由一个五岁的孩童一手促成。
经过意见收集后确定七百多人决定带上本地老乡热情赠送的土特产(煮熟的马铃薯)踏上返乡的归途,而包含二百多名奴隶与一百多名普通流民都决定留在这座村落。
村子里再一次点燃了篝火,大量的马铃薯被尽可能的做成各种口味丰富的食品端上餐桌庆贺平稳度过瘟疫,原住民,奴隶与新加入的流民们不分彼此手挽着手载歌载舞,而在晚会最高潮时,父亲登上高台宣布将村庄命名为柯林斯村。
终于,我的名字不仅仅用来命名厕所了,真是万幸。
-未完待续-
《汉诺威王国人物志 柯林斯.道尔篇02》
王历325年至327年的东北行省瘟疫大流行事件是汉诺威王国历史上罕见的恐怖灾难,根据粗略统计疫病直接或间接导致超过10万人死亡,20万人流离失所,受灾人口占东北方总人口的过半数。曾经雄兵百万的汉诺威王国也因此元气大伤,陷入了长达二十年的低迷期。
根据专家推测,在疫病第二年造成大量人口死亡的主要原因已经不再是疾病本身,而是由于农业生产和粮食运输停滞导致的饥荒与暴乱。
在这期间,曾经作为王国精锐骑兵活跃于战场的“平民骑士”摩根.道尔骑士驾驶马车向大量的灾民分发粮食,保守估计至少有上万人接受过他的物资援助。而根据部分幸存灾民描述,在摩根领主长期外出期间后方的领地完全交由当时年仅仅五岁的柯林斯.道尔打理,期间年龄不到五岁的柯林斯展现了极高的管理技能与政治手腕,并前后收容了超过五千名难民,无一人病死或饿死。
从柯林斯村离开后的人们在返乡后也热衷于积极传播柯林斯村的粪便处理方法,此举极大提升了王国东北方地区的卫生水准与肥料加工技术,并为后来的东北方经济腾飞奠定了基础。
然而受限于当时的王国腐朽僵化的贵族政治体制,道尔父子的善行与壮举在当时并未得到任何官方层面的肯定与表彰,原因是摩根道尔曾在与难民爆发冲突时不慎失手打死一名子爵家族旁系子弟与他的两名扈从。
当然,人民和历史不会忘记这一对父子的英雄壮举,而柯林斯爵士在此之后的一系列事迹更是传唱至今。
再柯林斯爵士就读学院时的采访中,当被询问起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能让数百乃至上千来自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人服从管理时,爵士本人给出了如下回答:
“短时间内管理大量新增人口主要依靠三阶段流程,分别是隔离,规训还有融入。不论何种身份都要在难民营进行无差别的隔离,就算是贵族挑头闹事也要挨打。这样一来心中难免产生落差,过去贵族与平民的阶级关系也被重塑,这时候大家都是难民,所以隔离的作用不仅是分离疫病的传播路径,更要重塑所有人的身份认同。第二步则是规训,用肥皂洗手,饮用烧过的净水,在厕所里排便这种事在如今听起来容易但当时有超过八成的人都没有意识去做,因此训练他们养成这些习惯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条件反射培养,后来厕所的推广的肥皂外销也证明了这种归训的有效性。
最后是融入部分,我有定下规矩每个星期从隔离区吸收的难民不会超过村民人口的五分之一,并且刻意将他们拆开打散根据职能和专长分派到各个部长手下进行劳动,这样一来就杜绝了暴动的可能性。当然这一切可以实现的前提还是因为有土豆,啊抱歉稍等一下土豆好像又跳到窗户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