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伐木村钟艳芳广场上的帐篷里我与斯科特大牧首对面坐着喝茶。
至于说为啥要半夜喝茶，因为我乐意不行吗？
斯科特大牧首看着眼前的纸张眉头微皱，这是我要柯林斯镇来的那几个职人们用一下午统计出来的伐木村全村人口花名册。
“名字，性别，年龄，职业，擅长技能……柯林斯镇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做这种统计吗？”
“答案是肯定的，另外我们要谈的不是这个。”
“我理解。你想要从本地领主手里买下这批村民，对吧？”
“嗯，我老爹的领地里三分之二都是森林，有大量上好的松木等待开发，如果能直接吃下这批人未来村里的基建能比进口木材省不少。”
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这就是我的真实目的。
毕竟我一个黑心资本家怎么可能同情心泛滥呢？
至于说为啥要找上斯科特，当然是为了能在和当地领主交涉中让光明教会大牧首出面作为见证的同时把价格压低一点啦~
如果按照卖奴隶的行情价，有工作技能的人自然要更贵一些。
但眼下这些伐木工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这样大打折扣的卖相自然会让价格直接大跳水，几乎是原本的十分之一。
哪怕是以五分之一的价格算，买下全村三百多个男女老幼也不过是120金左右，我一个小孩自然不会有这么多钱，但这对如今的柯林斯镇财政来说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开支。
毕竟我现在贴身穿的秘银软甲市场价格就是1200金，就算去掉威尔斯大爷友情赠送的手工费，光材料成本也要300金才行。
尽管是克林特带着队员们挨家挨户凑出来的（没有强迫哦），但总体平均下来等于柯林斯镇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出了25银币，据说这笔钱在南方就能一年吃喝不愁了，那边的物价就是这么低到离谱。
对于我的提案，斯科特放下手中的名单正色道：
“柯林斯，如果你是出于善心想要收留这些村民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你虽然优秀但毕竟是第一次离开你那世外桃源一样的家乡，未来你还会见到很多和今天一样的景象，柯林斯镇再大也不可能治愈这世间所有的苦难。”
斯科特的建议很真诚，但是完全多余了。
都相处这么久了这家伙不至于还以为我是个会同情他人遭遇的白痴吧？不会吧不会吧？
“以扶危济困救苦救难为己任的光明教会大牧首对我说这些真的好嘛？”
“这只是年长者的经验之谈，也是教会数百年来面临的无奈现实。”
“那老家伙你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妻儿甚至老人也买走？”
“掌控他们的家人可比奴隶项圈好用多了，再说那玩意很贵的好吧？”
“呵……呵……呵……”
斯科特发出了一阵节奏感很强的怪异笑声，随后说道：
“既然这样，就由我代表教会向领主出钱买下这批人送到柯林斯镇吧。”
每当他发出这种节奏怪异的三段式笑声，我就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有什么鬼算盘。
“老东西你又有啥馊主意？直接提条件吧。”
“我希望获得许可在柯林斯镇建立分教会。”
对于这个提议，我愣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还没糊涂吧？是不是搞反了什么东西？一般不都是领主出钱邀请教会建立据点吗？”
“这是自然，但在我看来教会的运营方式与掌握的技术与柯林斯镇相差实在是太远了，因此我还有额外的要求。”
“说来听听？”
“柯林斯镇的分教会将和其他地区不同，除了地区主教长期值守，其他教士定期从全国各地轮换接替，并且要允许教士们参与到柯林斯镇的生产活动当中。”
这啥意思？条件怎么越来越对我有利了？这是谈判还是大撒币啊？
斯科特的意思是，在未来会有源源不断能读会写还会计算的高级牛马来到柯林斯镇为我的家乡建设添砖加瓦，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不管怎么想这里面都没有坑啊？这老东西平时一向精的很，今天到底吃错啥玩意了？
然而，到嘴边的肥肉我可不会放过，说什么也要吃下去。
“我也有一个附加条件。”
“你说？”
斯科特双眼一眯，等待着我出招：
“教会孤儿院收养的孤儿，还有福利机关里吸纳的无家可归者只要被我方选中，都要无条件交付到柯林斯镇。”
斯科特两眼眯的更紧了。
显然他也没搞懂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问题，那么成交。”
“成交。”
我伸出小手和他握了一下，契约就此缔结。
契约一旦缔结就不容反悔，尤其是对信仰光明之神的高阶教士来说，一旦破戒就等同于背叛我的女朋友光明神阿卡丽娜，据说严重情况下会导致一身修为尽失沦为废人。
“我问个事啊，为什么你要白送这么多高级打工人供我压榨？”
“我也很好奇，为啥你一点也不担心柯林斯镇的技术和管理方法泄露出去？”
敲定生意以后再总结复盘双方的想法，这算是我和斯科特之间自然形成的默契。
毕竟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第一个对我的思想观点一点就通的人，和他说话还挺舒服的。
“技术和经验被别人学走是早晚要发生的事情，再说了这对柯林斯镇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为什么？”
“低级做产品，中级搞技术，高级定标准，如果我制定的标准经由教会在其他地区传播开来，那我就会成为权威。”
“这……”
斯科特两眼一瞪，显然这种全新的理念又激发了他的兴趣。
“再说了，技术被你们学了又怕什么，难道我们柯林斯的技术就不发展迭代了吗？只要比别人进步更快就总能保持优势地位，这就叫先发优势。”
“先发优势……比较优势……区位优势……”
斯科特默念着我之前讲过的一系列名词，显然是脑内正在飞速思考建立抽象逻辑关联。
“顺带一提，还有一个概念名叫后发优势。”
“给我讲讲！”
今天的斯科特大牧首也无比渴望新知识呢.jpg
“所谓后发优势，就是技术与管理水准相对落后的地区或者组织在学习先进经验引进技术之后能够用比先行者更快的速度追赶甚至赶超其学习的对象。”
“这样啊，但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既然后发优势存在你为何还不担心……”
“担心会被教会反超？那是不可能的。后发优势建立基础往往是在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的条件下才能实现，就如同柯林斯镇就是因为过去啥都没有才能在五年内依靠比当下全大陆都要先进的理念和技术发展成现在的样子，而教会则会被传统的思想和理论桎梏，正所谓船大难掉头，就算是引入了先进理念也很难立刻投入实用。”
“确实如此，那照你这么说，一穷二白的地方也有啊，比如王国南方地区除了兽人奴隶庄园以外就啥都没有，如果说你的技术和理念传播到那里，岂不是也会出现后发优势？”
“那也不现实，原因有三。”
“请讲。”
斯科特掏出小本本开始记笔记.jpg
“第一，龟兔赛跑的理论我已经讲过，只要先发者保持持续的创新与发展就能一直占据优势地位，而创新是概率性事件，需要基础教育的理论和一线参与的经验相结合才能提高创新的发生与传播概率。”
“是的，你上周讲过的我还记得，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发展才是硬道理。”
“第二，就算创新发生，如果没有推广就没有任何意义，你还记得脚踏式搅拌机对吧？这种简单的小玩意在发明后柯林斯镇立刻进行迭代并且在各种场合应用，比如肥皂加工用的皂液搅拌机，制作化肥用的粪水搅拌机，还有食堂用的小型手摇搅拌机，染坊用的颜料搅拌机，这是同一技术不同场景的应用，作用都是用来搅拌某些东西。”
“是的。”
“但是搅拌机的机械结构稍作改装就也能用在马车轮轴上作为差速器，这也是为什么柯林斯镇的马车都可以原地转向。”
“这应该叫衍生技术？”
“没错，总之一个简单的技术创新会在之后的推广当中扩大应用场景，也诞生更多的衍生技术，传播才能使价值最大化。”
“这和教会传教的过程很像，早年很多传奇传教士的冒险历程都成为了新的故事被其他传教士传播。”
“没错，道理都是一样的。”
“那么第三点呢？”
“新技术的诞生会不会颠覆现有的传统秩序，并且推翻现有的利益阶层。”
斯科特疑惑道：
“如果说教会会被陈旧腐朽的观念桎梏我能理解，毕竟我自己也曾经深受其害。但技术进步生产效率提高对南方的庄园奴隶主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啊。毕竟更少的奴隶就能做更多的工作，如果先进的生产机器在南方快速推广的话一定会有大量的兽人奴隶被抛弃掉吧……”
“而这部分被抛弃的奴隶就会形成新的团体……我的天啊！这可能会导致兽族部落联盟再次集结起来反抗王权都说不定！”
“那是自然，不过这个场面如果真的发生对你我来说其实也是机会呢。”
斯科特手捻山羊胡微笑道：
“呵，变革总会带来新的利益划分，我甚至觉得有必要推南方一把了。”
“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分一块蛋糕啊，你这个老东西可真是坏的很。”
“彼此彼此了。”
七岁小男孩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眼瞪小眼，随后一同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我又想起另一件事。
“话说，老家伙你觉得丽萨这个女人怎么样？”
斯科特喝了半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你这臭小子，我和伴侣感情很好啊！”
“不是你，是汤姆。”
“那不还是和我有关系？汤姆是我侄子！”
“啊这……”
“怎么，你想撮合他俩？”
斯科特擦了下嘴对着我询问道：
“你一个七岁小孩头脑和见识已经够夸张了，咋还有这兴趣呢？”
“因为好玩不行吗？再说了今上午骑马的时候他俩眉来眼去的你不是也看到了？我主攻丽萨你去劝劝汤姆，事成了一起喝喜酒嘛！”
“不干不干！”
斯科特连连摆手说道：
“汤姆这孩子可不简单，别看他只是下级牧师但他很特殊，反正我可管不着他，你今天说的事情我也当没听见好了，没啥事我走了啊！”
说罢，斯科特抓起桌上的名单就站起身要走，但被我及时拉住了。
“这是你的帐篷。”
“哦对，上年纪了。总之小孩子就快点回去睡觉别胡闹了，土豆还在外面等你。”
“行吧，那晚安了啊老家伙。”
“晚安，你个臭小子。”
我和斯科特大牧首在只有两人的私下场合一向如此，毕竟这些天聊了这么多发现这老家伙不仅接受力强还一包坏心眼，放在商场如战场的上辈子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对手都是无比有趣的存在。
然而为啥一谈到汤姆他就像是犯了什么禁忌一样立刻结束话题？甚至急的差点跑出自己的帐篷？
汤姆小哥明明人帅心善行为规矩话也很少，到底哪里特殊了？
搞不懂。
搞不懂就不去想，我撸了一把门外静候的土豆的尾巴，和她一起回到了我的帐篷躺下睡觉。
然而今晚躺下刚闭上眼，熟悉的下坠感就来了。
我现在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身体感觉上升的同时视野变亮是我的女朋友光明女神阿卡丽娜在召唤。
那么身体感觉下坠的同时视野变暗是谁就不必说了，对吧？
我温柔体贴的女友阿卡丽娜从来都是耐心等我呼唤她名字的时候才召唤我过去，而这个家伙就很没礼貌，每次都是我刚躺下就被他拽过去了。
“哟，小子。”
“找我啥事啊？van様？”
“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叫van様我叫迪普达克.范特西。”
“不，你就叫van様，你们简直一模一样，连地牢都一个样。”
“嘛，听你的建议随便搞了搞，还不错吧？”
眼前的地牢黑暗深邃，只有各种各样的刑具散发着一丝丝反光，最适合绝佳的表演艺术家进行幻想中的奇妙演出。
“接下来要不要搞个更衣室啊van様？”
“更衣室？”
“对啊，灰色墙面灰色铁柜子，靠墙要有长凳，中间还要留下能摔跤的空间哦。”
“嗯，虽然不理解但是好像很好玩？我回头搞搞！”
“所以van様今天找我有啥事？”
van様一拍脑门，巴掌拍在皮质头套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我说你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就是你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能抱着如此纯粹的恶意去做善事啊？！”
啊，原来如此，我还以为van様是惊叹于我丰富的哲学知识呢。
“我还以为是啥呢，原来是说伐木村这三百多人啊！”
“对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作为黑暗之神明明看着你身上的利己与恶意都要溢出来了，但每次你的恶意越浓厚做出的反而是越高尚的善行？”
“我哪知道？反正我可是个纯粹的黑心资本家，你不就是看上这点才把我拉到这个世界来嘛？”
“这倒也是。”
“那还有啥别的事吗？”
“两件事，你注意一下。”
“哦，那你说，我听着。”
“第一，你要小心光明神的使徒，她应该是和你一起降世的，但我还没找到她在哪。”
“等下，这个信息量有点大……你既然没找到怎么就能确定是她而不是他？”
“因为你是男的。”
“也对，毕竟光暗对立嘛。”
“嗯，不过她也是光暗双属性，所以要隐藏好自己继续扮演光属性适格者，也要注意会使用双属性的同龄女性。”
“你和我女朋友就这样一人召唤一个棋子胡闹有意思吗？”
“神的事情你懂个屁，听我的就行了，反正我必不会害你。”
“行吧，那第二件事是啥？”
van様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侧二郎腿后说道：
“丽萨那个小姑娘身上有长期施加暗魔法的痕迹，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那是，而且她对我的催眠语音很敏感。不过这应该挺正常吧，毕竟她是佣兵又是攻击手，队友有暗魔法师给上个精神暗示的激励buff应该挺常见？”
“她不一样。”
van様摇头说道：
“她过去被长期施加的可不是什么激励buff，而是高强度的催眠，洗脑和性欲激发还有淫乱，迷幻以及精神控制和语言服从还有短期避孕，比一般的性奴还离谱。”
“卧槽？！这小姑娘以前是性奴？”
“也不是。”
“那这是咋回事？”
“她以前呆过的小队里另外三个男当中有个蹩脚的暗系法师，正经本事不咋地但是淫邪的招数不少。他们组队三年期间到了半夜暗属性效果最强的时间段那个暗法师就会用各种手段把她变成肉傀儡一样的玩意然后三个男人一起上，之后再把她洗干净假装啥也没发生过。”
“不对啊，那她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有走马灯，你上辈子体验过。”
“怪不得……”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丽萨从不提起她过去的佣兵小队，而我劝她主动接近汤姆时她会表现的如此抵触甚至畏惧。
只能说魔法世界还真是可怕，不过想想我过去的世界里也有迷奸药物之类的存在，尤其是其中一种无色无味还能让人忘记在药效期间的一切事情，这么看似乎哪个世界都差不多。
“我看的出来你在想啥，你身上有光明妹子的加护所以这些对你都没用，实话说就连我现在想搞你都有点费劲。”
“哦，那就好，多谢提醒了。”
“没啥，应该的。”
van様其实是个热心的兄贵，接触多了我也能感受到他虽然说话带刺但其实提醒了我不少这个世界的危机所在。
至于说阿卡丽娜是不是粉切黑……这不好说，但兄贵也和我说过跟她谈恋爱没啥问题。
“最后一件事，关于那个汤姆。”
“他啊，我也正想问问他的事情。”
“他很特殊，身上有个很强的加护，不是光暗也不是四大元素，是别的什么东西，我看不懂。你要是能问出来就帮我打听一下，斯科特或者他自己都行。”
“总感觉像是什么知道了就会死的设定啊……”
“那倒是不至于，只要场合合适他们应该都会说。我也很好奇那个加护到底是个啥。”
“那行，我有机会就问问吧，谢了啊van様，拜了个拜！”
“好好叫我名字啊你小子。”
兄贵抬起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我就回到了自己床上。
土豆已经睡着了，于是我也翻个身把脸埋进土豆的胸部开始入睡。
阿卡丽娜的神国装修还要两天，到时候问问她关于光明神使徒的事情吧。